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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英关系

右翼大浪正在夹击英国工党亲华政策

何越:目前看到的是,鹰派正在通过制造和改变英国舆论,从外部压迫工党政府。英国华社需要警惕这波大浪走向极端。

英国新任工党政府上台以来,一反从前保守党的对华政策, U型转弯,采取积极温和的对华态度,将经济合作放在对中外交政策的首位。继外交大臣拉米10月访华后,财相里夫斯预计将于明年1月第二周访问中国,首相斯塔默访问中国亦在2025年计划内,这将是七年来英国首相的首次访华。

不过画风转变很快,上周五开始,英国媒体掀起一股报道“安德鲁王子与中国商人”的调查风波,连续四天,至今仍是媒体焦点,周一下议院已开始讨论这一事关“英国国家安全”的重大事件。

连续看了四天这波“被指控为中国间谍的中国商人(代号H6),被拒绝入境英国,原来曾获得安德鲁王子的高度信任”的操作,我的判断是:此番操作是鹰派发动,主盘在媒体,保守党鹰派加入,目标靶心是改变工党亲华政策。

下议院里共650名议员,工党就有402名议员,党内反华鹰派人士极少;而反对党保守党鹰派力量很强,但议员力量太弱,只有121名下议院议员,就算算上其他反对党议员,工党仍有163票的优势。故此工党想推出任何政策(包括亲华政策)都安全之极,因为就算所有反对党联合起来反对工党的亲华政策,工党仍有163票的优势。故此,要想令工党疏远中国政府,保守党鹰派在下议院内部无法操作成功。

目前看到的是,鹰派正在通过制造和改变英国舆论,从外部压迫工党政府。这也是为何我在上篇文章里呼吁要建立与英国社会并轨的大陆华人社区,因为民主制度的操作模式,就是不同政党、各方利益团体、各种族社区等单位通过辩论的角力。大陆华人想在英国社会里有声音,就必须先建立有能力发声的、团结的社区(不过大陆华社现在还处在不知道应该发声的初级阶段)。

最先报道这一“安德鲁王子与中国商人”问题的是《泰晤士报》,将前保守党政府在2023年的旧账翻了出来:英国前内政大臣布拉弗曼(Suella Braverman)于2023年3月禁止代号为“H6”的中国某商人进入英国。事发在2021年11月,警察根据调查可疑外国“敌对活动”的权力,在英国边境拦截“H6”并向其问话。在该次拦截中,“H6”交出包括手机在内的许多电子设备,并查到一封被视为间谍证据之一的信件。警方在这些电子设备发现的内容令英国军情五处(MI5)非常关注,以至于布拉弗曼在两年后利用她的特殊权力禁止“H6”进入英国。2023年,“H6”针对最初的禁制令提起上诉,但法院维持原判。

此事在2023年并未公之于众。故此令人疑惑类似此类未被披露的事件还有多少?此外,是谁将此2023年旧账翻炒出来?

但此事曝光并受到高度关注的原因,不在于间谍嫌疑,而是安德鲁王子。因为英国受众(读者、听众和观众)通常对国际政治不感兴趣,对中美争霸没有概念,但对王室家族成员的八卦和丑闻津津乐道。此事关键点在于借中国间谍引发全英对国家安全问题的关注,压迫工党政府远离中国政府,但借力安德鲁王子的名字,这条新闻一夜间席卷全英,令安德鲁王子和中国政府双双名誉受损。

自2019年底以来,安德鲁王子与美国已故金融家、性犯罪者杰弗里•爱泼斯坦(Jeffrey Epstein)的友谊而面临越来越多的审视,其中包括他当年11月臭名昭著的《新闻之夜》(Newsnight)采访。所以,在这一波操作里,安德鲁王子有被政治斗争拖上砧板之嫌——无辜还无奈。不过,安德鲁王子在英国早已是人尽皆知的“坏王子”。他已于2019年11月辞去王室职务。这次与被指控的“中国间谍”长达近十年的亲近关系,令他的声誉再次蒙羞。目前此事还只停留于影响其个人声誉,尚未对王室造成影响。

上周五《泰晤士报》报道之后,随后《太阳报》、天空卫视、右翼报系《每日电讯报》、极右翼电视频道GB全面紧跟,前三个媒体的老板是同一人——美国媒体大亨默多克。中立媒体BBC也开始报道。

周六,H6与两位前任首相,卡梅伦和特蕾莎 ∙ 梅的合影被公布与众,意思是“不单只是王室成员安德鲁王子,H6还已经和英国最高政治权力人士都接触上了,这更危险”。

到了周日晚上,要求公布H6姓名的呼声越来越高。

到了本周一(即事件发生三天后),这事上了左翼报纸《卫报》头条,显示此番鹰派操作已成功以“国家安全”名义获得所有英国媒体的关注与报道。总之是一波大浪,每天都翻腾。

此事终于进入了大浪靶心的焦点场所:下议院。周一,议员们的辩论焦点就是英中关系。与此同时,英国各大媒体终于获权,能够公开H6的真实姓名——Yang Tengbo(杨腾波)。

对于此事,首相斯塔默说:“我们当然关注中国带来的挑战……我们的方法……是参与、合作,在气候变化等问题上我们需要合作,在人权等问题上我们必须且应该提出挑战,在贸易方面则要竞争。”

这番鹰派操作来得又急又猛,令工党政府应接不暇。过去四年里,英国已经几次爆出中国间谍或者中国影响力人士,但因为只是时任保守党政府所为,媒体没有多大兴趣。但这次不同,这次是所有右翼媒体担纲,保守党配合,最后还成为下议院辩论主力。

故此,此番大浪是否会延迟甚至取消工党明年访问中国政府的计划,甚至是否会掀翻工党的英中关系计划?边走边看。但英国华社需要警惕一点,即必须防止这波大浪走入“所有华人都是中国间谍”的极端,要防止英国社会种族歧视的遗留问题抬头。因为英国老百姓在大街上分不清我们和中国间谍的区别,最担心我们成为此事的替罪羊,遭到街头谩骂甚至殴打。如果连带新加坡、马来西亚、华人第二代等华人一起遭殃,就会埋怨我们大陆移民。故此我们要小心这极端种族歧视的出现。如果浪太急,为保卫我们的自身安全,有上街和平示威与游行的必要。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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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陌度阡

何越(Yue He Parkinson),母亲、妻子、厨师以及双语作家。以英文撰写中国与世界;以中文撰写英国与世界。著有China and the West – Unravelling 100 Years of Misunderstanding 《揭开中西百年误解》、《让世界爱上中国美食(西方中餐大师谭荣辉自传)以及《撕裂的民主——“脱欧”阴影下的英国政治与社会》(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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